《过客》被认为是最具鲁迅风骨的诗篇。它其实是一出诗剧,剧情非常简单:某日黄昏,老翁和小女孩在守在周围满是荒草的土屋旁。过客登场,他衣衫褴褛,污垢满面,乞丐一般。踉踉跄跄,一路走来,不知所往,也不知来自何方。磨破了脚皮,虚弱地喘气,但他的目光阴沉而坚毅。他相信老翁说的前面是坟,也惊喜于小女孩说的前边有野百合和野蔷薇,但他不能停下脚步更不能返回,哪怕片刻的休息都是一种罪过,因为前方有个声音在指引他,令他义无反顾,一直向西。最终,过客谢绝了老翁的好意和小女孩的施舍,继续前行,消失在茫茫夜色中。
鲁迅结集散文诗集《野草》时,正值五四退朝期。新文化阵营解散,知识分子梦醒后无路可走。孤独寒彻骨髓,鲁迅感到前所未有的悲哀。他本想趁五四东风,振臂呐喊,挑战传统,启蒙民众,到头来,改造国民性的工程太艰难,让他荷戟独彷徨、如置身荒原。内心的挣扎与熬煎,换来延口残喘。启蒙的责任与重担,令他必须向前。如过客一样,他迷茫无助,困顿不堪,如果真的“躲进小楼成一统,管他冬夏与春秋”,未来和希望,岂不更加渺茫?所以,他又和过客一样,为了立人理想而坚定步伐,披荆斩棘,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。
所以,“过客”就是鲁迅,鲁迅就是“过客”。
其实,天地悠悠过,你我皆过客。过客,是我们每个人的缩影。
大千世界,芸芸众生,谁不是沧海一粟、终归烟尘?在终极命题面前,谁知道自己从哪里来、又往哪里去?谁总是一路高歌、从无曲折?谁没有困顿过、迷茫过,又擦干眼泪朝着希望向前奔?
希望在哪里呢?“希望是本无所谓有,无所谓无的。这正如地上的路;其实地上本没有路,走的人多了,也便成了路。”鲁迅如是说。
滚滚红中的尘凡夫子,漫漫长路中的孤独与落寞,你是你,我是我。长歌终有尽时,痛哭不是罪过。在生命的征途上,遗忘与挂牵,负重与担承,坦途与羁绊,两厢乘除后,哀与乐化春泥,常与变成自然。
人生旅途中,我们无法预订生命的长度,但可以构筑生命的厚度,让它更具风度。我们不能改变出生,死亡又是必然,掐头去尾,剩下的就是怎样活。“过客”的人生历程告诉我们:为了既定的理想和希望,生命不息,奋斗不止。 现实生活中,太多怀疑与胆怯,太多否定与负累,成为无形的羁绊,使我们裹足不前。可是,亦有许多鼓励与关爱,有许多鲜花与掌声,为我们的生命喝彩。理想永远很丰满,现实永远很骨感,但是生命的程式,是永远在路上。自己的生命之花,需要自己去浇灌,如冰心所说,“爱在左,同情在右,走在生命的两旁,随时撒种,随时开花,将这一径长途,点缀得香花弥漫,使穿枝拂叶的行人,踏着荆棘,不觉得痛苦,有泪可落,却不是悲凉” 。
那么,尽情地预约希望吧,并坚定地走下去。一路上,有烟尘与风雨,更有收获与感动。